<rt id="wwsgu"><small id="wwsgu"></small></rt>
<object id="wwsgu"><wbr id="wwsgu"></wbr></object>
<acronym id="wwsgu"><center id="wwsgu"></center></acronym>
<acronym id="wwsgu"><center id="wwsgu"></center></acronym><acronym id="wwsgu"><small id="wwsgu"></small></acronym>
<acronym id="wwsgu"><optgroup id="wwsgu"></optgroup></acronym>
<sup id="wwsgu"></sup>

經觀頭條 | 兒童抑郁癥門診零點之后

張鈴2023-11-11 09:32

(美編:肖利亞)

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鈴 時鐘已經走過了11月7日的零點,北京大學第六醫院(以下簡稱“北大六院”)兒童抑郁癥門診里,家長們還在陪著孩子們等待。“請‘加20號’患者到1診室就診!”電子叫號機響起,一個媽媽趕忙把孩子搖醒。這個約莫12歲的男孩從椅子上爬起,惺忪著睡眼,被爸爸媽媽拉進了診室。

作為中國頂級精神??漆t院,白天,北大六院的門診永遠是擁擠的,每一處座位上、走廊上都擠滿了人。到了夜里,大多數區域會變得空曠、黑暗,只有兒童門診例外。

進了門診大樓,經過空空的成人門診,再通過兩道靜謐的走廊,就會變得熱鬧起來,孩子的玩鬧聲、家長的交流聲、叫號機的電子音會持續到后半夜。

已經有很多孩子從下午就開始候診了,他們有的已休學,有的是請假過來的。

等候叫號的15歲廣西女孩是第二次來北京了,兩年前確診抑郁后,父母為她辦理了休學。她說起自己走南闖北的求醫經歷——喝中藥、旅居、去各種診所和醫院。上次來京時,她還被帶進一間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屋子,和一位“玄學大師”待了三小時,花費5000元。

一位拉著9歲女兒來看醫生的媽媽,花1000多元找“黃牛”掛了專家特需號,為了早點見上醫生,丈夫在中午先過來取號報到,饒是如此,女兒前面還是排了不少號,她有些著急:“今晚至少要十一點才能排到我們。”

北京室外的氣溫降到3℃,還有約三十人守在診室外,沒有一個座位是空著的??盏厣?,幾個三四歲小男孩滑著玩具車,吵嚷著跑來跑去。大一些的孩子捧著手機在看短視頻,有的打起了瞌睡。父母帶著病例、X光片、保溫杯甚至課本坐在一旁,略坐坐就站起來張望,追著助理醫生問:“還有多久到我們?”

電子屏上變化的數字提示著排隊進度,幾乎每位醫生的“當前患者”一欄都顯示為“加xx號”。一位工作人員說:“沒辦法,孩子們大老遠來北京,醫生不加號看能怎么辦?”

凌晨兩點,一位女醫生看完了她的最后一個小患者,坐診18個小時后,她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專注精神健康領域的互聯網醫院“好心情”聯合中國麻醉藥品協會精神衛生分會發布的《2023年度中國精神心理健康》藍皮書顯示,中國青少年抑郁癥的檢出率比四年前差不多翻了一倍。

而由《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健康時報》等共同發布的《2022國民抑郁癥藍皮書》顯示,青少年抑郁癥患病率已達15%到20%,50%的抑郁癥患者為在校學生。

“我爸也該去看病”

診室里,一個父親情緒激動,指著女兒喊:“你有什么好抑郁的?我過得這么難,我都沒抑郁,我抑郁還差不多!”

聽到這些話,女孩哭了起來,爸爸態度并未因此轉變,他沖出了診室。

這是11月初,發生在北京大學人民醫院醫學心理科副主任醫師謝稚鵑診室的一幕。女孩14歲,情況比較嚴重,可能需要轉到??漆t院,但父親并不理解她。

北京安定醫院兒童精神科副主任醫師閆秀萍也常見到這樣的家長。她的門診來過一個高一的小姑娘,原本在河北衡水上學,成績很好。爸爸特別焦慮,不覺得孩子是真的生病,還是會跟孩子提各種要求,女兒有情緒時,他就發脾氣,甚至和孩子動手。

女孩告訴閆秀萍:“你得跟我爸說說,讓他也去看看病。”

品兮曾是一名熱衷“雞娃”的海淀媽媽,女兒摘摘是市重點中學的學生。2017年12月,在摘摘的強烈要求下,品兮帶著她去了北京回龍觀醫院,這是北京市最大的公立精神??漆t院。坐在診室,看著女兒“重度抑郁和中度焦慮”的診斷結果時,品兮一片茫然。

看到診斷結果那個瞬間,摘摘“挺高興的”,原來很多情緒不舒服是真實存在的,自己“被承認了”。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她就在上課外班,每天晚上都要補課,周末從早到晚補習。那時上課外班要“趕場”,換不同的地方,很多同學沒時間吃飯,家長帶著飯盒,就在教室里或路上吃。

品兮在家哭了一個禮拜,開始反思自己的教養模式。“2012-2015那幾年,北京小升初拼得白熱化,是課外班的鼎盛時期。孩子太辛苦了”。

品兮原本是一名藥品銷售經理,她總會督促銷售代表們去跟醫生打交道,自己也總會去拜訪醫生,工作壓力很大。醫藥代表不需要坐班,每天中午、晚上需要去門診找醫生交流,但她漸漸中午出不了門,后來晚上也沒力氣出去了,就在家里躺著?;叵肫饋?,那時自己可能也抑郁了。

“挺分裂的,自己都動彈不得,還要‘雞娃’。”品兮說,她后來干脆辭了職,專心“雞娃”,自己狀態不好時就把女兒當成出氣口發泄情緒。女兒一有小錯,她就歇斯底里,訓個不停,考試丟分了,她就給女兒加碼,要多做多少張卷子,多補幾門課……

“育兒先育己”,北大六院兒童精神科主治醫師趙夢婕分析,從大環境來看,大部分家長面臨比較高壓的狀態,工作也好,經濟也好,又有老人孩子,如果平時不注重調整情緒,可能就會將負面情緒累積到家庭中去。

回想起來,女兒早就有癥狀了,初二時,每到考試就發燒,心口跳、后背痛、頭疼、肢體僵硬,但品兮也只是帶孩子喝中藥調理身體,滿心想的都是不能耽誤學習。

品兮慢慢放下管控和期待,允許女兒自由成長。9個月后,女兒重新回到了校園。

陪女兒療愈情緒這五年,品兮也幫助了很多有同樣困境的家長。她專門建了青少年抑郁癥家長微信交流群,家長們在交流孩子的失控狀態時,她會告訴大家,要改變孩子,首先要改變的是自己。家長是孩子的港灣,給足孩子支持、自由和愛,孩子才可能成長。

“生病的是教育”

“生病的孩子背后是生病的教育,要么是父母有問題,要么是老師有問題。”中國教育學會教育策劃學術委員、昆明丑小鴨中學校長詹大年對經濟觀察報說。

2023年10月,詹大年作為主辦人之一在昆明舉辦了“首屆青少年心理安全論壇”,600多名來自全國的中小學教育工作者,醫學、心理學界的專家擠爆了會場。

會后,上百名校長和老師參觀了詹大年創辦于2011年的丑小鴨中學。這所學校專門接收不能正常上學、不能正常和父母交流的孩子。90%的學生來自“三高家庭”——高學歷、高收入、高地位。

詹大年曾是一名在體制內工作近20年的校長,對教育存在的問題有長期觀察。他眼中沒有“問題孩子”,孩子們只是無法適應傳統的教學方式和評價標準,和家人、老師、同伴相處遇到了障礙。抑郁只是表征,背后是當下教育生態的缺陷。

他認為,在評價和教學都標準化的學校,孩子不能穿喜歡的衣服,留喜歡的發型,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看書,學自己喜歡的東西,怎么會喜歡上學呢?“連課間十分鐘也消失了,把人生需要的東西都刪除,這是很可怕的”。

最近,安定醫院醫生閆秀萍也關注到“消失的課間十分鐘”現象,一些學校因為怕孩子打鬧出事故,不讓孩子課間去戶外活動。她希望家長能把心態放好,也希望學校能夠多一些擔當。孩子通過打鬧學著和人相處、處理問題,這是必須經歷的成長,長期處于封閉的教室環境,對孩子的心理發展不利。

閆秀萍注意到,很多學校對有自傷風險的孩子特別緊張,怕孩子在學校出現危險,孩子稍微有一點情緒問題,都會不想讓他去學校。孩子要復學時,很多老師會要求醫生寫上“建議上學”,或“治療已完成,疾病已痊愈”,但這在醫學上并不符合規范。

閆秀萍說,有些小孩會自傷,如果不是特別嚴重,只是特別煩躁時劃自己一下,沒有特別嚴重的自殺傾向,其實是可以上學的。孩子去上學能有事情做,跟同齡孩子在一起,能起到調整情緒的作用。

“丑小鴨”的孩子有的也會自傷,詹大年把這視為孩子發泄和求助的方式,他相信只要處理得宜,孩子慢慢就不會這樣了。

在“丑小鴨”,孩子們可以自主加入學校“法庭”自我管理,書本隨處可取,走廊上的鋼琴可隨意彈奏,操場的防腐木舞臺被拖洗干凈,方便孩子們“躺平”曬太陽、看書聊天。詹大年覺得,這些做法剛好符合心理學界提出的運動療法、陽光療法、群體療法、音樂療法、作品療法……

有個孩子,原本醫生已束手無策,在“丑小鴨”竟慢慢好了起來。孩子的主治醫生是西安一家醫院的大夫,他專門到學??戳撕⒆又?,對詹大年說:“老實說,我都不想干醫生了,我想跟你干。”

為什么呢?醫生回答說,抑郁癥單靠醫院是治不好的,最好要走向自我治愈,這需要心理、醫學、教育、陪護多方面起作用,但醫院只具備醫學功能。

2021年6月修訂實施的《未成年人保護法》明確規定:教育行政部門應當加強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教育,建立未成年人心理問題的早期發現和及時干預機制。

也是在這一年,在“丑小鴨”內部的一次心理測評里,90多名在校學生中有71名被評定為“重度抑郁”。

這次測評帶給詹大年的困惑和那位西安醫生類似:很多事情單靠學校也解決不了,必須多方聯手。

經過兩年的構想和籌備,2023年10月,詹大年與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合辦論壇的熱度超出預料:原本計劃規模是300人,最終來了600多人,很多人搬來小凳子坐在過道,地上、墻邊都擠滿了人。

詹大年希望能向全社會拋出一個概念:不要害怕抑郁癥,多方聯手,最終可以治愈它。

和孩子一起療愈

九月下旬之后,兒童精神科的醫生們就忙起來了。暑假時,閆秀萍單次門診一般就20多個患者,最近,她每次要看的患者數逼近40個。很多家長見到醫生的第一句話是“我們家孩子最近沒去上學”。

“很多孩子寒暑假在家里待著,沒什么壓力,心情好很多。一開學,情緒就又不行了。”閆秀萍分析,除了學業壓力,孩子還特別在意同齡人對自己的看法,這個環境里,有些特別敏感的孩子就很不舒服。

無論是在學校老師、精神科醫生的觀察中,還是在統計數據里,近幾年發生情緒問題的青少年都越來越多了。

2023年10月發布的《2023年度中國精神心理健康》藍皮書顯示,40%的中國青少年感到孤獨,高中生抑郁檢出率為40%,初中生抑郁檢出率為50%,大學生輕度焦慮風險達38%——在4年前,青少年抑郁的檢出率為24.6%,其中輕度抑郁為17.2%,重度抑郁為7.4%。“這種變化,一方面是青少年患病人數真的變多了,一方面是大家尤其是孩子自己的意識提上來了。”謝稚鵑告訴經濟觀察報,很多孩子是自己決定來醫院的,有的孩子跟家長要求了好幾次,家長實在拗不過才帶過來。不是所有家長都能很快意識到問題,有的家長始終抗拒、回避孩子抑郁這件事,覺得孩子就是想不開,矯情,不堅強。“整個社會對精神疾病的了解是相對欠缺的,精神疾病看不見摸不著,不像發燒了一測就知道。”趙夢婕介紹,很多家長聽到孩子抑郁了,覺得天都塌了,會否認,會憤怒,甚至覺得醫生瞎診斷,或孩子是裝病。

雖然家長的意識常常有待提高,但醫生們有個共識:愿意帶孩子來看的父母,即使還不理解疾病,也已經邁出了重要的一步,是一種理解的嘗試和開始。他們會鼓勵這樣的家長。

在北大六院、安定醫院這樣的頂級精神??漆t院,外地來的孩子特別多,許多人從河北、內蒙古、山西、河南等省份過來。遇到難治的病例,或可能有自傷、自殺甚至沖動攻擊行為、存在較高風險的孩子時,醫生會建議住院治療。

每次出診,閆秀萍總盡可能多跟孩子聊聊,病人不特別多時,她會問細致一些,帶點心理治療式的聊天,這樣對孩子更好。但醫療資源有限,遇到復診的、比較穩定的病人時,她只能叮囑幾句話就開藥,全程就幾分鐘。

兒童青少年和成人的抑郁癥狀不太一樣,治療也會困難一些。

趙夢婕介紹,成人抑郁癥狀比較典型,對自己的情緒體察、表達都會很清晰。兒童青少年可能會表現為愛發脾氣,家里就覺得是不是孩子進入青春期了。孩子生病還可能有外化的行為變化,如在學校不遵守秩序、跟同學起沖突、成績變化、學業困難等。小齡的孩子則更多表現為身體的不舒服,可能經常會說肚子疼、頭疼。孩子的身體代謝比成人更快,對藥又敏感,不良反應可能更大。

她介紹,孩子們情緒問題可能會有社會心理因素,如學業壓力、同伴壓力、家庭關系等等,只針對孩子去治療,整個系統不變的話,孩子后期的情緒改善可能會比較慢。

孩子和父母的情緒相互影響。這幾年,趙夢婕感覺到,門診家長的態度有變好的趨勢,他們比過去更能去接納孩子的情緒問題,更快去調整家庭環境,也盡可能去尋找資源幫助孩子好起來。“我也想跟孩子們說,遇到困難要跟家長跟老師尋求幫助,大家都特別愛你們,愿意去幫助你們,所有問題都是能夠過去的。”閆秀萍說。 

版權聲明:以上內容為《經濟觀察報》社原創作品,版權歸《經濟觀察報》社所有。未經《經濟觀察報》社授權,嚴禁轉載或鏡像,否則將依法追究相關行為主體的法律責任。版權合作請致電:【010-60910566-1260】。
大健康新聞部記者 關注健康領域大公司、大醫生、重要事件、人物 郵箱:zhangling@ee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