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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e“模因”:從達爾文到互聯網

李佩珊2023-11-13 22:54

李佩珊/文

Meme,是近年來全球互聯網中最能體現“病毒式傳播”的事物了。在中文互聯網中,它被我們習以為常地稱之為“梗”。“梗”是那些洗腦式的、被大量自發復制流傳,讓幾乎每個人看到時都能會心一笑的文字或表情包,比如,“為什么要吃兔兔”,“流淚貓貓頭”……在互聯網的不斷流變中,Meme本身也發展成為了一類包羅萬象,形式從單獨的文字、音樂、視頻乃至互相混合的“專門體裁”。

道金斯在他1976年的暢銷書《自私的基因》(TheSelfishGene)中,首次創造了“模因”(Meme)一詞。在此書的最后一章中,他用余筆提出了一個關于“模因”的有趣類比,將其比作文化傳播的基因。他認為,文化元素的傳播和演化可以用類似于生物基因傳播和演化的方式來理解,以此能夠在人類文化中廣泛傳播并持續存在。

同為進化生物學家的丹尼爾·丹尼特(DanielDennett),則更進一步。1996年,丹尼特在他的著作《達爾文的危險想法:演化與生命的意義》(Darwin'sDangerousIdea:EvolutionandtheMeaningsofLife)中,相當大膽地指出,“文化以模因形式對人腦的入侵,創造了人類心靈”。這讓人類(心靈)區別于動物(心靈)。也就是說,作為文化傳播媒介的模因,不僅僅是理解人類文化多樣性和創造力的關鍵,更是人類文化演變的真正基礎。“模因”使得人類能夠超越遺傳基因的限制,進而產生復雜的文化和意識形態。

要理解丹尼特這番在當時看來突破性的言論,得從他這本書的標題,也就是“達爾文的危險思想說起”。在義務教育階段我們都了解到,達爾文和他的《物種起源》是一種關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嚴復翻譯語)的自然選擇理論。但嚴復在轉述赫胥黎對達爾文理論的解釋時更強調了“天擇”,這實則是隱隱偏離了達爾文的真實思想,滑往了達爾文的懷疑者們的思想航道。

丹尼特指出,通往達爾文的真實思想的鑰匙,最重要的關鍵詞有兩個——“算法過程”和“無設計者的設計”。

在他看來,達爾文的“自然選擇”實則是一種“算法過程”:基因變異后進行環境選擇,再進行遺傳迭代。通過不斷迭代這些規則,這套算法可以產生極其復雜的生物多樣性和適應性。作為算法的自然選擇是“自組織的”,不需要任何外部的智能或預先設定的目標來指導它。

這就通向了他解讀達爾文“自然選擇”的第二個關鍵詞——“無設計者的設計”。“自組織”的算法過程,意味著那些在我們看來相當復雜的生物結構和行為模式實際上是通過“盲目的、無目的”的自然選擇過程而產生的,并非依賴于某個智慧設計者的指導。這正是達爾文的懷疑者們最深感冒犯和不能接受之處。自然選擇理論杜絕了無論是神還是人的心靈智慧,在演化的哪怕某個細微之處有所援助的可能性。

丹尼特將達爾文的懷疑者們所相信存在的那種從天而降的干預比喻為“天鉤”(Skyhooks),而將自然選擇比喻為“起重機”(Cranes)。在建筑工地上,有時候要用小型起重機去架設大型起重機。理論上,無數起重機的疊加搭建就可以造就無比宏大的起重機??此茻o比神奇、精心設計的生物演化,實際上就是通過簡單的自然選擇、性選擇、遺傳漂變等進化機制,將復雜性一層層地建立起來并放大。

達爾文的思想之所以被視為“危險”,是因為自然選擇的核心法則“算法過程”和“無設計者的設計”不僅被證明存在于生物演化之中,同樣適用于文化、社會、乃至哲學的演化之中。最終,它讓我們對生命、意識和宇宙的理解產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丹尼特將達爾文思想的這種可怕的滲透力和破壞力形容為“萬能酸”(UniversalAcid),就像一種能夠溶解幾乎所有的物質的酸一樣,它能夠滲透進各種學科,破壞了原來很多人們視為根基的認識和信念。自然選擇思想對一切觀念的腐蝕,也猶如酸蝕一樣不可逆,留下一種革新后的世界觀。

現在,回到我們的主人公“模因”。丹尼特將模因描述為文化演化的起重機(cranes)。同生物演變中的基因一樣,文化演變中的模因通過模仿和復制在人腦中傳播,也具有“算法過程”和“無設計者的設計”的特征。因為文化傳播不受生物遺傳的限制,它的傳播和演化速度甚至可以遠遠超過基因的演化速度。

事實上,丹尼特認為人類的智慧源于“模因”這些特殊的“入侵者”。它們類似于病毒,在人類大腦間進行感染傳播,“轉眼間一一不到10萬年的時間一一這些新的入侵者就把它們糊里糊涂的猿類宿主變成了某種全新的東西:機智聰慧的宿主”。正是作為新奇怪異的入侵者的模因讓人類想象出先前無法想象的東西,“在設計空間中進行前所未有的跨越”。他宣稱,人類傲慢地錯置了人類(大腦)和文化(模因)之間的關系,“當一種特定的動物恰到好處地被模因所武裝(感染)時,產生出來的那種嶄新實體通常被稱作人”。

在互聯網這樣之前未有過的適合病毒式傳播的環境中,模因的感染浪潮空前地被可感可知。值得注意的是,這并不意味在互聯網出現之前,我們的文化,甚至說社會,不在模因的統治之下。

在進化生物學家蘇珊·布萊克莫爾(SusanBlackmore)的《模因機器》(TheMemeMachine,1999)一書中,她向我們展示了詳實的證據,人類遏制不住的思考、語言交流,都是模因作祟。這些模因必須在人腦中不斷更新,離開然后感染其他大腦,以便它們可以出于自私的原因傳播自己。于是我們不自覺地展開對話、散布謠言、傳播新聞,或只是喋喋不休。無論你是個天才的雄辯家、哲學家,還是呼風喚雨的Gossipgirl,你的榮耀歸根結底都要歸功于模因。這都是因為你體內過載的模因太渴望擺脫你,并瘋狂感染其他大腦了。

她甚至往前躍進了好幾大步,指出模因就是人類語言得以存在的根源,“人類的語言能力是由模因驅動的,而語言的功能是傳播模因”。模因影響了人類基因選擇的環境,促使基因想出一種更有效的“模因傳播裝置”,而這就是語言。

在互聯網的現在乃至更遙遠的未來,模因或許更將越發被我們所感,凸顯其自身?;ヂ摼W所越發依仗的“人工智能”,如丹尼特所言,“正是達爾文思想堂堂正正的直系后裔”。達爾文本人幾乎預料到了人工智能的誕生。丹尼特更是指出,與人工智能的誕生相伴隨的,則是自然選擇“第一次真正展示出令人贊嘆的形式威力”。1959年,作為人工智能領域的先驅,IBM的程序員阿瑟·塞繆爾開發出了一個創新的西洋棋程序。這個程序具備自學習的能力,能夠自行提高其游戲水平。它運行不久就達到了人類業余愛好者的水平,所展現的正是一個“極經典的達爾文式演化過程”的威力。

當我們了解了達爾文的自然選擇思想,再來審視如今人工智能領域的“大數據”、“訓練集”、“算法”、“機器學習”等概念,很難不會心一笑。只是,在丹尼特出版《達爾文的危險思想》的1996年,這一切還是并不為大多數人所知的天方夜譚?;剡^頭來看,丹尼特對人工智能領域發展的解讀如此超前地印證了達爾文的自然選擇思想,實在令人欽佩。他也早早預見了人工智能的懷疑者和反對者會像達爾文的懷疑者和反對者們那樣涌現,“那些痛斥人工智能的人也會痛斥對于人類精神的演化解釋,而這并非巧合”。達爾文主義和人工智能之間,機器和人類心靈之間,其實并無將他們全然阻隔開的屏障,這正是人們最恐懼的達爾文的“危險思想”的內涵之一。“我們的心靈當然就是我們的大腦,因而說到底也只是無比復雜的‘機器’。”但人類的文明和智慧,并不會因為它們只是機器們“數百萬年來無心靈的算法研發的后果”,而減色乃至失真。

 

觀察家部門編輯
采訪并報道一切關于社會的文化思考,比較關注經濟學和社會學及電影、小說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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