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t id="wwsgu"><small id="wwsgu"></small></rt>
<object id="wwsgu"><wbr id="wwsgu"></wbr></object>
<acronym id="wwsgu"><center id="wwsgu"></center></acronym>
<acronym id="wwsgu"><center id="wwsgu"></center></acronym><acronym id="wwsgu"><small id="wwsgu"></small></acronym>
<acronym id="wwsgu"><optgroup id="wwsgu"></optgroup></acronym>
<sup id="wwsgu"></sup>

金色的耶路撒冷

杜欣欣2023-11-13 23:07

杜欣欣/文

在以色列的90號公路上,我們向南行駛。經過杰里科后,車子轉向西。

車道的這一邊,仍是約旦河西岸,但巴勒斯坦的農田村莊逐漸消失,代之而起是聳立的高樓。那些白色樓房建得相當現代,一處空地上停滿了汽車。遠看,這些樓房與以色列的并無不同,但仔細看就能看到屋頂上立著好幾個黑色的儲水罐,那是以色列大城市所沒有的。突然,一道圍墻擋住了視線,我才意識到這條公路屬于以色列,而另一邊仍是巴勒斯坦。

車內響起歌聲,開首悠長悲傷,但越唱越激越。導游伊薩克跟著用希伯來語唱了起來:“耶路撒冷,金色的耶路撒冷,還有銅和光……”這首《金色的耶路撒冷》(JERUSALEMOFGOLD)相當于以色列的準國歌,我在不同的場合聽過。歌的作者是內奧米·舍莫爾(NaomiShemer),據說1967年6月10日上午,六日戰爭(又稱第3次中東戰爭)結束時,內奧米正在西奈半島準備為戰士演唱。從廣播里,她聽到“西墻和圣殿山在我們手里了!”針對以前的歌詞“水井干枯,商鋪空空,我們不能回到圣殿山。”她趴在一名士兵的背上,迅速寫下了一段新歌詞:“我們重新回到水井旁,回到老城的市集和廣場,羊角號響徹了圣殿山……”

車子在歌聲中穿過了一條隧道。在隧道的盡頭,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瞬間,耶路撒冷的舊城突然出現在眼前。車上,人們紛紛站起,即使平素最不易激動的那幾位也涌向車子的另一邊。我迫不及待地向窗外看去,一道道城墻,一片片白色的建筑,在山窩里,在山坡上。當看到那金頂的伊斯蘭教圣殿時,我才確信真的來到了耶路撒冷!

車子經過一段城墻,伊薩克指出,那墻基正是耶路撒冷最初的城墻。這樣說起來,這些石頭經歷過巴比倫王國,數百年的羅馬帝國,猶太人被驅除和回歸,也見證了耶穌死亡和重生。它們還見識過所羅門的圣殿,君士坦丁時代的繁榮,穆斯林不同的王朝,十字軍與穆斯林的戰爭。冷兵器,熱兵器,在三千年的沖突和矛盾中,在耶路撒冷的屢毀屢建中,這些基石支撐著不同的宗教和文明。

車子停在橄欖山上。舉目西望,耶路撒冷老城一覽無余。圣殿山上的伊斯蘭教金頂熠熠生輝。多虧上世紀約旦國王侯賽因用24公斤純金箔修飾了它,我們今天才得以欣賞耶路撒冷的這一美景。

猶太人認為,《創世紀》里提到的摩利亞山,就是這座圣殿山。圣殿山也是所羅門(公元前10-6世紀)圣殿的所在地。我看到城墻環繞著金頂圣殿所在的高臺,那城墻的一段就是猶太人稱為”哭墻“的西墻。據考古證明,西墻是希律王所建的第二圣殿(公元前516年-公元70年)的基墻,而第二圣殿是那片高臺上最早的建筑,如今,那里的主要建筑是金頂的巖石圓頂圣殿和黑頂的阿克薩清真寺。

登上橄欖山的人不會不注意到猶太人的公墓。大片的白色公墓已從橄欖山的山坡蔓延至汲淪谷,目前已經很接近老城。橄欖山一直是猶太人傳統墓葬地,在猶太第二圣殿時期,橄欖山的山坡上就四散著猶太人的墓穴。在北非、西班牙等地,我們都見過猶太人公墓,此地應該是地球上最大的猶太公墓。這里最早的墓地有近500年歷史,土地歸約旦任命的宗教基金(JerusalemWaqf)所有,該組織也負責管理耶路撒冷圣殿山上清真寺等建筑。

在約旦統治耶路撒冷時期,猶太人公墓遭到破壞,以色列曾因此投訴聯合國。1992年,以色列總理貝京被葬在橄欖山,此地開始增加了安全防護,但仍發生過多次破壞事件。一代又一代的朝圣者來到耶路撒冷,其中總有些人想死在這里。這習俗有些像印度的恒河,不同的是,印度教徒死在恒河為的是脫離輪回,而死在耶路撒冷的一神教徒希望最后審判之后重生。

以色列地處地中海東南角和約旦河之間,長約470千米,寬約135千米。耶路撒冷西距最近的海岸線55千米,東距東非大裂谷的余脈死海不過25千米。由于死海水面逐年下降并后退,可以想象,在遙遠的古代,人們可以從這孤城遙望到死海的波光帆影。當然,在埃及古王國的法老修建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時,耶路撒冷舊城的輪廓還未出現。

次日清晨,在錫安山參觀大衛王的墓地和“最后的晚餐”的馬可樓后,我們來到錫安門外。

這座城門的墻上仍可見六日戰爭時留下的彈孔,以色列人就在那時從約旦手中奪回了他們的圣地。耶路撒冷老城方圓不到一平方公里,但被分為四個區。進門后,循逆時針行走,分別為猶太區,穆斯林區,基督教區和亞美尼亞區,其中穆斯林區的面積最大。我們來到猶太區。這里干凈整潔,路標清晰,一些小朋友在羅馬柱前騎車玩耍。胡爾瓦猶太會堂,金色燭臺前的廣場也沒見很多游客。走過幾家商店,其中一家名為“Holy Bagel”(神圣貝果),大概只有在與神關系密切的地方,商店名才會冠以“神圣”。繞過桌椅,突然看到老城的斷壁殘垣,才知自己身在高處。拾級而下,紫色的花樹探出古墻,不遠處傳來琴聲。循聲走去,看到一猶太老人正在彈奏,身旁立著一位荷槍實彈的女兵。那女兵看到我們,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其神態與行人一樣的輕松。

再往前行,就見廣場,那廣場盡頭就是西墻。西墻后探出了伊斯蘭的金頂圣殿。根據伊斯蘭教的傳說,先知穆罕默德曾到過耶路撒冷。在其短暫停留中,他做了那個著名的夢——夢見自己午夜里騎著一匹有翅膀的白馬升天。耶路撒冷因此也成為伊斯蘭的圣城。據說那座金頂圣殿中的一塊石頭就是先知穆罕默德升天的“駿馬之石”。

然而,那座圣殿的基石,不僅被亞伯拉罕宗教認為是上帝創造世界和第一個人類亞當之處,也是亞伯拉罕聽從上帝指令準備獻祭其子以撒的地方。獻祭的結果,是一只山羊替以撒受難,“替罪羊”也由此而來。如果以撒在祭壇無歸,那么他就不會有兒子雅各。如果沒有雅各,“以色列”也就不存在了。無論經文上怎么說,但亞伯拉罕宗教是一神教的祖先應是不爭的歷史吧?我不明白為什么只有穆斯林才能訪問巖石圓頂圣殿。

我穿過廣場,走到西墻前。

中間的一道深色薄板將西墻分成男人區和女人區。走到站滿了女人的墻前,我在一張紙條上寫下心愿,再試圖將心愿放入已經充滿紙條的墻縫中。沒有成功,只好留在墻邊上,而那里和墻腳下散落的紙條像一朵朵白花。當更為虔誠的人仍鍥而不舍地留下心愿時,我又看到了幾個女子站到薄墻前的長凳上,望向墻另一邊的男人區。忍不住好奇,我也站了上去。雖然男女分開,但女人卻可以看到男人。墻那邊,一群戴黑帽著黑衣披白巾的猶太男人圍著桌子,桌上放了經書等圣物,他們高誦低吟,前后擺動,宗教情緒高亢而熱烈。另一些人非常投入地雙手扶墻,個別人哭天搶地地喊著。突然,墻這邊的一個女人認出那邊的親人,他們高興地交換著手勢,這一幕為肅穆悲苦的哭墻帶來一絲輕松和溫暖。

苦路(ViaDolorosa)是耶穌背著十字架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一共14站,起于獅門,終于圣墓大教堂。沿途的雕塑,標記,教堂等記述了耶穌背起沉重的十字架行走,數次跌倒,永別圣母等場景,而且大多數場景在新約中都有記載。

第1站的典故來自馬太福音,墻上有個小型雕塑:兩個兵押著耶穌站在羅馬柱旁,表現的是耶穌被定罪。旁邊原是一所基督教堂,但現在已是阿拉伯人的小學。第2站與第1站很近,在這里,耶穌被鞭打,背起十字架。后世在此建了一座圣方濟會的鞭笞堂,堂內的繪畫主題都與鞭笞有關。經過幾道拱門后,在第3,4站,我看到了耶穌扶墻的手印和與圣母相遇的雕塑。這里設有亞美尼亞教堂,一段路還保留了拜占庭時代的石頭。

從第5站開始,道路變得擁擠,兩邊都是商店,人車嘈雜。走苦路的人需小心過馬路,尋找苦路的標記。第6站是一位婦女為耶穌擦汗,但圣經里并沒有這個記錄。第7站附近,我看到一隊基督徒扛著十字架緩緩而行。不久,又來了一隊。從服飾和談話,我猜他們來自英美。一群旅行者與我們錯肩而過,我聽到了不同語言的講解。

第7、8站后,商家更密。阿拉伯地毯掛在墻上,檐下吊著各色披肩,花花綠綠的各種商店,不僅是賣旅游紀念品也賣吃食,穆斯林商人不停地攬客。轉了幾個彎,一路上坡。這是一條安靜的街巷,路面已被千萬朝圣人的腳底摩擦得十分光滑。

我們終于走到了第9站。這是耶穌第三次跌倒的地方,不僅有相關的雕塑,墻角還放了一個十字架。到此,耶穌即將走完苦路,并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了。

我們到達圣墓教堂。這座建于4世紀的教堂,又經過11世紀十字軍改建,教堂的入口頗為奇怪。一側拱頂下的露天臺階據信已有200年歷史,我們坐在那里拍照。這里就是苦路第10站??嗦返牡?1,14站都在圣墓教堂內。第13站是耶穌停尸處,那一塊好似浸透了耶穌鮮血的大理石板被稱為”膏禮之石“。人們將雙手、臉頰、信物放在石板上,一些人俯身親吻著石頭。

千百年來,基督教已分成很多派系,且不說猶太教與基督教之恩怨。160多年來,圣墓教堂的控制權由幾個基督教教派共享,所以圣墓教堂內又設有不同的小教堂。沿著一段石頭階梯往上的廳堂就是苦路第11站,相傳耶穌在此被釘十字架。但這里人滿為患,只能遠遠地看到墻上大幅的馬賽克鑲嵌畫。

另一處苦路12站,為東正教會所有,雖小而暗,卻熱熱鬧鬧地吊掛了許多金色或紅色裝飾和彩燈,好像圣誕節日。人們在第14站,耶穌的墓前排起長隊。人擠人,幾乎無法拍照。

前來耶路撒冷朝圣,始于托勒密王朝,那時埃及的亞歷山大港是世界上猶太人最多的城市。但西歐人來此朝圣,大約始于4世紀初。那些朝圣者或是沿著羅馬大道,橫跨歐洲、巴爾干、小亞細亞,最后抵達羅馬行省朱迪亞(Ju-daea),也就是現在的巴勒斯坦地區。那些從不列顛出發的朝圣者必須跨過海峽至法國北部的加來(Calais),經高盧翻越阿爾卑斯山到意大利,再乘船經土耳其,大馬士革,或從西西里渡海抵達迦太基,亞歷山大港,穿越埃及和西奈沙漠,最后抵達耶路撒冷。

掀起4世紀朝圣熱的,是君士坦丁大帝的母親海倫娜。公元326年,70歲的海倫娜前往巴勒斯坦朝圣。這老太太20歲時遇到了君士坦提烏斯,生下兒子后便被孩子他爹拋棄。這個兒子成為君士坦丁大帝后,單親母親海倫娜也被尊為圣人。在漫長的朝圣之旅中,海倫娜在巴勒斯坦參與發掘圣跡,并在圣跡上建立教堂。顯然,后世的朝圣人一定會來朝拜圣墓和十字架,但他們是不是也像我們這樣沿著苦路走呢?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耶穌的告誡:“你們不要痛哭我的苦難,該當痛哭你們的罪過。因為這些罪過,實是我受難的緣由。“

苦路在神界和世俗的不同時代的建筑物中蜿蜒前行?;厮莓斈暌d背負十字架,再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時,他曾絕望地呼喊:“我的神,我的神啊,為什么離棄我?”夜幕降臨時,耶穌在流血和饑渴中失去了意識。彼時此地應是荒郊野嶺,苦雨凄風。

苦路是基督徒的圣地,西墻是猶太教的圣地,任何人都可以探訪它們,但巖石圓頂圣殿和阿克薩清真寺,我們似乎永遠無緣一見。多少年來,此地三個宗教紛爭不止,流血殺戮不斷。如果教徒們多一些包容之心,而非執念于各自教義的排他的唯一性,并能共融相處,該有多好??!

黃昏時分,我們又從老城走到橄欖山。經過抹大拉東正教堂,萬國教堂,當年耶穌在舊城傳教就下榻于橄欖山,這山上山下有許多圣母瑪麗亞和耶穌遺跡供人朝拜。

四月初的橄欖山,疾風勁吹,比清晨來時更覺寒冷。雖然此地與特拉維夫僅1小時車程,但氣候嚴酷太多,并不適合居住,為什么上帝會選中這里呢?耶路撒冷的地形,包括三道山谷——汲淪谷、中谷和欣嫩谷,三座山坡——橄欖山,圣殿山和錫安山。山谷與山的走向頗似英文的W,也似希伯來文中的第21個字母,名稱音譯為Shin。猶太人的經匣上,羊皮卷上都有這個符號。

時不時有人來去,但只有我們和另一對游客,固執地等候著日落。晚霞映紅西天,叫拜聲起??耧L吹散了穆斯林的唱誦,最終也吹落了晚霞。夜幕中,老城的房屋依稀可辨,一道道墨黑的樹墻,那些猶太人的墓地依然慘白得令人心驚。當耶路撒冷城墻上的燈一一點燃,巖石圓頂的金頂猶如巨大金球孤懸在城中。我突然記起現在正是穆斯林的齋月,耶路撒冷的情況有點復雜。今天以色列人舉行了反對內塔尼亞胡削弱高等法院的大游行,來往于幾個大城市的火車因此延誤。以色列軍人又對阿克薩守夜的民眾采取了一些行動。這個是非之地真說不定何時就烽煙再起。

從耶路撒冷老城到新城不過十幾分鐘,但路上景觀為之一變。這里沒有路邊攤販,也沒有擁擠著購買各種食品的人流。收拾整潔的小花園,花樹下一定有滴灌。一座又一座淺色的高樓,因窗戶開得很小,看上去很像堡壘。仔細看去,樓面上刻著花紋,窗戶或開成弧形或半圓型,由此可見,以色列人在嚴酷的環境下仍然努力追求著美。

耶路撒冷最知名的旅館——大衛王酒店燈火通明,站在這家旅館的高層,可以俯瞰耶路撒冷老城和錫安山。1946年,英國托管巴勒斯坦行政總部設在飯店內。那年 7月22日,為了報復英國人鎮壓猶太復國人士,猶太復國主義地下組織伊爾貢在飯店里安放了一顆炸彈。爆炸造成飯店南翼坍塌,導致91名不同國籍的人喪生。當時伊爾貢的領導人梅納赫姆·貝京,后來擔任了以色列總理。1978年,這個曾經相信暴力的人,與埃及的薩達特總統簽署了戴維營和平協議,從而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另一位因與阿拉伯人和解的諾獎得主是拉賓。拉賓曾指揮六日戰爭,在以色列軍隊服役27年,后來也從堅定的斗士變成和平締造者。然而,如果和平被對方打破,又該怎么辦呢?

猶太人相信,耶魯撒冷是神給他們的應許之地?;浇掏较嘈?,基督在此受難為世人贖罪。穆斯林相信,先知穆罕穆德在此騎馬升天見到神。三大宗教都認為這是一片神的土地。我們的團隊里,大概只有我們兩位是無神論者。多年來,我的心靈已被理性與審美充滿,沒有太多信仰的空間,但到訪耶路撒冷仍讓我感到激動。正是從這里,沿著地中海到希臘,信仰和理性之光,啟迪了整個西方文明。

(記于2023年3月26日。作者主要作品《恒河:從今世流向來生》、《此一去萬水千山》;近著《安第斯山脈隨筆》,湖南科技出版社)